第二天,宋和锦也是早早起来,他推开房门,发现翠娘给自己打了水,就放在门口,人却没在房间里,想是买菜去了。

    宋和锦洗漱完毕,照例绕墙跑步,他比昨天多跑了三圈,跑完之后气喘吁吁的,扶着墙壁喘息。

    翠娘佝偻着腰进了后院,神神秘秘地走近,掏出一个布包,在手掌摊开。

    宋和锦睁大了眼睛,翠娘给他带了一个窝窝头!

    翠娘压低声音,很是小心地道:“吃了,再去厨房喝菜汤。”

    宋和锦:“娘你呢?”

    翠娘有些小得意:“我也吃了,不要让大姐她们知道。”

    似是怕宋和锦不肯吃,她有些怨恨地进一步解释道:“大姐她们一直在偷偷吃独食,咱们也有样学样!不是我不厚道!”

    宋和锦疑惑:“娘你哪里来的钱?”

    心里却是一突,很不是滋味。宋家大房明明有钱,却隐瞒藏着,让家里的庶子去死,如此狠心,真是可怕。且他们还有脸去磋磨原主的生母,可真够无耻的。

    这个家里,翠娘起得比鸡早,睡得比狗迟,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理,从睁开眼睛就像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,她做了那么多,不仅没得那些亲人们的一句好话,反而被他们呼来喝去,连吃食都被克扣藏起来,他昨天亲眼看到王嬷嬷去兑换了钱财回来,说明宋家其实一直都是有钱的,就是舍不得为原主请大夫,放任原主死去。他们根本就不把翠娘母子当自己的家人,这种亲人,不要也罢。

    翠娘目光躲闪:“就、就是有钱了,你别管。”

    翠娘这副模样让宋和锦心头不安:“娘你莫不是去偷的吧?这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不能做。”

    翠娘有些慌乱地摇头:“没有,没有,别瞎说。”她偷偷摸摸地左右张望,之后凑近儿子,有些小得意地道:“我早上快散市的时候把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捡了,把大姐给我的买菜钱省出来,这便有钱了!你别到处嚷嚷,这事咱们得偷偷着来。”她像是成功偷吃到蜂蜜的母熊,得意地向小熊展现着自己的聪明机智:“儿子你说得对,大姐不心疼咱们,咱们得自己想法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宋和锦一霎间心情极其复杂,他看着翠娘蜡黄的脸色和凹陷下去的脸颊,既有种被贫苦百姓为生活所迫产生的智慧的感动,又心酸于这个时代小老百姓生活的艰难。

    他点点头:“娘,我知道了,你自己也要养好些身体,别光顾着我,不然你若是病了,我便无人可以依靠了。”

    翠娘喜笑颜开,有些敷衍地道:“我晓得,晓得的。”

    “翠娘——你死去哪里了?”前院传来王嬷嬷惊怒的吼叫,翠娘条件反射地回应:“嗳——就来,就来!”她匆匆交待了儿子几句,便赶紧去了前院干活,

    翠娘的心情十分美好,连带着脸上都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,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盼头。她甚至有些阴暗地觉得,宋家被抄家也不全是一件坏事。

    宋家未出事之前,翠娘的生活极其苦闷。她虽然有几分姿色,可围绕在达官贵人身边的全是美人,丈夫也是醉酒才有了那一夜,虽然有了儿子升为了小妾,可她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多少,宋家大宅里多的是人对她呼来喝去,甚至因为她的出身和山鸡变成凤凰的境遇,让她左右不是人,好人家出身的女眷总是喜欢在聊天的时候把她叫过去,加以取笑侮辱,以前的丫鬟伙伴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,实则极其羡慕妒忌,总是想方设法借助她接近宋老爷,发现宋老爷平日根本就不来她院里后,一改态度,对她前恭后倨起来,她因为在府里的尴尬位置,甚至不能处理那些个丫鬟,不然她便真的在府里孤立无援了。

    而儿子呢,总是闷在房间里,既不与兄弟姐妹们亲近,也不甚理睬她这个亲娘,甚至连外出都不愿意,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,翠娘无数次想与儿子亲近,都被他不冷不热地推拒了回去。

    现在儿子不仅走出了房间,每天还会关心她有没有吃饱,叫她不要累着,变得懂事生性,甚至开始为这个家谋生计。

    翠娘是既欣慰,又难过,要是她再有用些,娘家有些势力,也不至于累得儿子这么多年来一直为夫家所忽视,现在还得日日早出晚归,为了赚钱养家而奔波劳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