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璟薄唇轻启,率先打破殿内的沉默，“皇兄难道不与诸位大臣说说当年你是如何逼得我走上绝路？”
这话直截了当地坐实了坊间说永宁帝不顾及血肉亲情，残害兄弟上位的传言。
群臣面面相觑,两股战战,恨不得即刻遁走，就是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也没人敢听这种皇室龃龉。
谢思明眼眸微抬，目光疏疏地扫过台下众臣，他姿态闲适地端起案上的酒杯小啜一口，香醇的酒液滋润了他干燥的唇舌。
“先帝驾崩多年，此事朕本不欲提及，恐有损先帝威严。”谢思明以手扶额，面上左右为难,“可眼下朕若还藏着掖着，怕是今晚宴会散去,朕就要彻底与朝臣离心了。”
众臣惶恐,齐齐地垂首掩住面上的惊慌,唐璟恣意地扬了扬下巴,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。
倒是端坐在高台侧边一直不发一言的王太后面上愠怒,猛地拍案而起，喝道：“住口！”杯盘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听得人心里发毛。
方才那么多双眼睛在质疑她，她都没出声为自己辩解什么。先帝已逝，究竟是何秘闻值得她如此动怒？
众臣不由得悄悄坐直，竖起耳朵仔细聆听。
王太后瞪向谢思明，一双凤目里凝满警告，她浑身直颤，再无往日的半分文雅。
“太后醉了，扶她回寿康宫休息。”谢思明挥手让身旁的内侍强行将她带离,说话的声音冰凉刺骨。
王太后几乎是被内侍架着离开的，她一面使劲挣扎，一面高声喊叫道：“疯子！丧心病狂的疯子！”
谢思明冷眼看她，不为所动，就像是看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，眼里不含一丝温度。
临华殿重新恢复了寂静，永宁帝眉尖一挑，看向唐璟的眼神仿佛毒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在追捕猎物，阴森可怖。
他双手撑在案前，斟酌许久后正色道：“当年朕出此下策，也是情非得已，实在是为了召国数百年社稷安危着想，不能让来历不明身份存疑的人乱了皇家血脉。”
唐璟怔忡，身子微不可见地晃了两下，才悠悠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他说成“身份存疑”之人，他凛声道：“你胡说什么？”
“胡说？”谢思明见他怒不可遏的模样，似是颇为兴奋，甚至从喉间溢出一阵低笑，“你可知你娘是怎么死的？”
唐璟的娘亲是先帝亲封的穆贵妃穆云，她也是穆恒的堂姐。
穆恒做梦也没想到谢思明居然知道当年的那桩腌臜事，还当着唐璟的面说出来，他五指紧紧地攥成拳状，压抑心里的惊惧。
见唐璟眼底猩红，目眦欲裂，谢思明满意地勾起唇角，用手指着他毫不留情地道：“是你！是你害死了你的亲娘！”
“当年穆贵妃难产生下你之后血崩而亡，父皇震怒将伺候她的下人全部赐死陪葬，还严令后宫烧光她的所有物品，更不许有人与你提她，你不会天真到真以为父皇是怕你日后伤心难过才这样做的吧。”
谢思明顿了顿，接下来的话像是把淬毒的匕首凌厉地插进唐璟的心窝，“说起来你也是够命大的，想当初她又是喝下胎药又是拿棍棒狠狠地抽打肚子，你硬是活得好好的。”
他长长叹了口气，惋惜道：“唉，想你娘也是个苦命人，先帝看她看得太紧，以至后来她只能瞒着偷偷早上吃薏米粥，中午啃螃蟹，晚上喝甲鱼汤，临产前还拿杏仁酥当点心吃。活罪受了一大堆，到头肚子里的孽种没打掉，竟是把自己折腾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