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说着,他提起行李箱后退两步,很有礼貌地冲白墨燃挥挥手,然后关上了大门。“砰”一声轻响过后,白墨燃身体一震,好像被关门声叫醒了神,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闭合的大门。门外的脚步声轻快地离开了,他却凝视着那扇门,仿佛能透过它看见遥不可及的远方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,白墨燃踢着拖鞋走回桌边,在承影对面坐下。

    “你听见了吧?”他吸了口豆浆,毫无预兆地开口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承影答。

    白墨燃等了一会儿,没等到预想中的后续,疑惑道:“你就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?”

    承影拿着调羹的手停下,他用一贯平淡而毫无情感起伏的语气说道:“你愿意说,自己会说;你不愿意说,我问也没用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白墨燃沉默了半天,才苦笑道,“你还真是随遇而安啊。”

    其实他看出来了,白墨寒此来估计也没真的硬要把自己拖回去,和承影的过招也就是“来都来了,不如练练”,因为他连精神体都没有放出来。这家伙大概全当这是次公费旅游,能达到目的最好,搞不成那就拉倒。而承影显然也看出来了……不然以他的力量,白墨寒怕是根本走不过三招就要被拧断胳膊,人类的臂骨在承影的眼里就跟牙签似得,想折那就折了。

    “我家其实和老祝家差不多,都是军区的独.裁官。”白墨燃说,“区别只是我家是第四军区的,而且家里也不像祝家人那么少,光我爸,就有六个兄弟姐妹。”

    祝家和白家大概是两种极端的体现,一个是人丁凋零到无以为继的程度,一个是子孙兴旺以至于沉迷内耗。白老爷子,也就是白墨燃的爷爷,是现在任上的独.裁官,为人非常刚毅顽强,有极强的掌控欲。而白家本身也和以商业起家的祝家不同,是军旅出身,所以对孩子的管控非常严厉,可以说从出生起就被铺设好未来的轨道,所有离经叛道的行为都会遭受严厉的处罚。

    白墨燃烦透了这种高压的管制,更何况他本身也是个异类,白家但凡是能觉醒的,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哨兵,而且精神体多是凶猛的传说种,战斗力非常不俗。唯有白墨燃却偏偏是个向导,精神体还是毫不稀罕的蝙蝠……这导致他不但在自己家里不被父母宠爱,在家族的聚会中更是毫无地位,几乎就是被排挤戏弄的对象。所以十六岁进入红塔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搬了出去,除非必要,否则绝不回家。

    而毕业之后,他更是直接找好友祝垂洛把自己直接分配到第五军区,压根就没给白家人插手的机会。也正是如此,白老爷子才会雷霆大怒,派白墨寒来抓他回去。

    “你不愿意回去?”承影安静地听他说完,问道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愿意了。”白墨燃说,“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,谁要回去啊!”

    “那我帮你。”

    “拉倒吧,你帮得了啥啊。”白墨燃乐了,被他这样一说,心情倒是好了不少,笑道,“算了,不提不开心的事情了。昨天小简他们给我发邮件,问要不要抽空出去聚一聚,你去不去?”

    “你去我就去。”承影说。

    “那行,我约个时间。”白墨燃打开个人终端,先在社交软件上把几人都加了好友。承影起身去洗碗,他则坐到朝阳明媚的飘窗上,在群里约起了时间,顺便和哥几个聊天。简川江问他联系不联系得上祝垂洛和湛卢,说着俩人一直没回自己的邮件。白墨燃一问才知道这几人果然也不晓得祝垂洛入院的事,便跟他们说了。几人闻言都很惊异,他们看见了蘑菇云,知道S城被核弹袭击了,但都不知道那是祝垂洛干的。对此他们纷纷表示可惜,说若不是医院不让探望,不然肯定地带个果篮去瞧瞧组长。

    紧接着一群没良心的家伙就快乐地抛弃了无法参与的祝垂洛和湛卢,开始热烈讨论起去哪里吃饭。简川江强烈要求去商业区最近开业的某夜店体验一下,说里面的姑娘贼漂亮,宣传广告上还号称会有二三线的明星出没。涂晨闻言也对此很感兴趣,然而没想到大痣却是个有家室的男人,说如果自己去夜店里浪被老婆知道了,接下来恐怕得跪一个月的电路主板。

    白墨燃也不喜欢夜店,觉得又吵又乱,而且还死贵,于是局面变成了二对二,势均力敌。最后大家各自妥协,决定去夜店一条街附近的火锅店吃晚饭,吃完了简川江和涂晨去夜店happy,其他人就各回各家。议定之后白墨燃抬头去找承影,想告诉他最终结果,却看见他正坐在飘窗对面的沙发上,如着魔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。白墨燃被吓了一跳,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,声音都有点抖:“你你你,你看我干嘛?”

    也是他个人终端玩得太投入,群里的老哥说话又好听又有意思,竟然压根没注意到承影是什么时候开始坐到那里的。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非常难以形容,白墨燃不太形容得出来,只觉得像是饿了三个月没吃过饭的人忽然遇见了一个汉堡,但那个汉堡的夹心是人肉做的……于是就在本能和道德之间左右摇摆,不知道到底该吃还是该克制。而自己就是那个汉堡。

    承影听见白墨燃的问话,仿佛被突然从某种状态中惊醒,眨了眨眼,目光渐渐地恢复清明,又回到平日里那种淡淡的、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状态中去。他沉默片刻,问白墨燃:“我刚刚怎么了?”

    白墨燃大写的愣住:“不是吧大哥,你怎样了你问我?”